UTOVIAの架空世界

一个脱离现实的理想主义者罢了

克里斯托弗·诺兰:解构第四维度

不曾获得任何大奖,仅执导了11部电影长篇,却已是新千年以来最受瞩目的电影导演——他就是克里斯托弗·诺兰(Christopher Nolan),一个幻想的先驱者、逻辑的分析师、时间与光影的魔术手。

克里斯托弗·诺兰


诺兰的电影常常用非同寻常的叙事模式解构他那高概念的奇思妙想,而这一切似乎都能够归结到诺兰对“时间”这一要素的拆解与重塑。自1999年长篇处女作《追随》(following)开始,这种对时间近乎把玩的态度差不多贯穿了诺兰的每一部作品。即便是在几乎完全剥离诺兰个人风格的《白夜追凶(失眠症)》(Insomnia)中,阿拉斯加的极昼也能同Dormer警探的失眠交织,让Al Pacino与Robin Williams两位老戏骨的对手戏更加夺目。从交叉剪辑等时间的碎片化技巧,到熵减这种概念层面的时空重构,诺兰真正行走于第四维度之上,成为名副其实的时间魔术师。

白夜追凶

“撕裂,再拼接”——叙事角度的时间迷局

可以说,诺兰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再简单的剧情线在他手中都能被弯曲、切割,化作一幅混乱却令人着迷的抽象画。悬念就埋藏在这样的叙事迷局中,让观众渴望从中发现逻辑与秩序。从1997年的三分钟短片《蚁蛉》(Doodlebug)就能一窥诺兰对时间迷宫的着迷:在这个时间闭环的死局中,男人既是拍死虫豸的猎人,又是被扼杀的猎物。

蚁蛉

仅仅6000美元打造的《追随》对故事时间轴的处理并不稀奇,却在黑白画面与人物关系等因素的作用下引发悬疑的爆点。Bill的经历被分割为以短发、长发和伤疤为标志的三个相对独立片段,这三大段又进一步碎裂并重新拼接,令观众在复盘故事脉络的过程中沉浸于电影本身。《致命魔术》(The Prestige)同样运用了相似的非线性叙事技巧:Borden在牢房中阅读Angier的日记,由此将视角引向“已故”的Angier;Angier同样翻阅着Borden的笔记,希望找到“瞬间移动”魔术的秘密。这样一个三层嵌套的讲述本身就已成为一场魔术,观众在一开始就得知结局的一隅,但在倒叙、闪回和插叙的时间迷局下,我们也被诺兰这位魔术师的“障眼法”所迷惑。

追随
致命魔术

“Are you watching closely?”

2017年的《敦刻尔克》(Dunkirk)则在叙事结构上进一步创新。海滩上的一周、水面上的一天与天空中的一小时,不对等时空的错位剪辑让时间线交汇前的故事先后顺序变得难以捉摸,我们不清楚角色是否能够存活到最后。搭配上Hans Zimmer读秒似的循环旋律,这部没有血雨腥风和宏大场面的战争历史电影已经具备了足够的紧张气氛。

敦刻尔克

“We shall never surrender.”

除了总体叙事的时间把戏,诺兰也善于用蒙太奇对局部剧情实施微创手术,这在以传统叙事为主的蝙蝠侠三部曲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侠影之谜》(Batman Begins)里,Bruce的童年悲剧被穿插在成年颓废生活里不断闪回,这些经历也促使着人物的成长。《黑暗骑士》(The Dark Knight)多次将Bruce、Gordon和Dent三人的推理与行动同Joker的犯罪混剪,营造出争分夺秒的紧迫感;Bruce的救赎同样与Dent的堕落并行,英雄的宿命就在对比中分明。

黑暗骑士

“Why do we fall?”
“So we can learn to pick ourselves up.”

“创造,再解读”——概念角度的时间扭曲

很多西方影评人喜欢将诺兰与希区柯克作比,两人都有着非同寻常的奇思妙想,而诺兰引入的这些概念又恰巧都牵扯到时间。这一关乎时间的概念仿佛一条不证自明的公理,诺兰则要在这一公理体系下演绎故事,并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中向观众解释这一概念以及由它衍生出的世界。不同于传统科幻与奇幻对视觉奇观的架空创造,诺兰直接对仅能感知的时间重新定义,并通过电影技法把这种改动可视化,由此带来的新奇与震撼是难以比拟的。

2000年的《记忆碎片》(Memento)为例。影片黑白正叙与彩色倒叙并行交叉剪辑的手法已经足够前卫,但诺兰竟然直接将这座时间迷宫搬迁到“短期记忆丧失症”的陌生概念下。诺兰通过最开始的几个镜头语言展现主角的生活状态:遍地的纸条,写满全身的信息与不断地翻找和回想;明明被人追逐却因为失忆在中途误认为是自己在追逐对方(这就是概念的可视化过程)。观众带着自己对这一基本概念的理解去解读之后的时间碎片,就会明白Leonard的误杀并非巧合,而是疾病与心魔带来的必然。

记忆碎片

相似的,《星际穿越》(Interstellar)引入相对陌生的相对论,当那冷酷的自然规律对撞温暖的亲情,相信没有人不会为之动容。“钟慢效应”被用最直接也是最残酷的年龄展现在观众眼前,老父亲Cooper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的家庭从建立到破碎,女儿也在自己眨眼间过去数十年的光阴。人类的寿命在时间的洪流中何其渺小,而这超越时空的爱又让人在冰冷的宇宙中显得如此伟大。

星际穿越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相较于直接引入现实存在的时间概念,诺兰为充满幻想的《盗梦空间》(Inception)大胆创造了“造梦”的设定。梦境中存在许多与现实迥异的视觉奇观,而随着梦境层数的递增产生的“时间迭代”现象则是时间层面的架空体验。当Cobb所在的第三层梦境还有二十分钟完成任务时,Author已经不得不在第二层与时间赛跑,第一层梦境更是只能用慢镜头来展示时间的平行流逝。不同层级的不同紧张程度让盗梦全程充满戏剧张力。

盗梦空间

“This world is not real.”

最新的《信条》(Tenet)更是高概念玩到疯狂的典范。“熵减”阐述的时空倒流在可视化后有着出人意料的观赏性,时间钳式攻势中的大楼爆破就是一个生动的例子。不过相比前作的陌生概念往往只是一个点,《信条》中的“熵减”还涉及到正向与逆时的同步进行、观测的相对性与红蓝房间的转换,已经让观众有些难以接受。

信条

“Don't try to understand it. Feel it.”

对时间的解构一直是诺兰作为导演的鲜明个性,也是诺兰电影“烧脑”标签的根本来源。无论是犯罪悬疑还是科幻历史,诺兰总会在这些多样的题材上玩出属于自己的花样,让商业中夹杂艺术,让艺术能走向大众。
不过,这种花样更多还是故事本身的修饰而已。
2023年,诺兰的全新传记片《奥本海默》(Oppenheimer)即将上映。面对这样写实的题材,诺兰又会在第四维度上绘就怎样的图画?

奥本海默

“Now I am become Death,the destroyer of worlds.”

后日谈:
《奥本海默》非常优秀,很难想象一部传记片的视听能够如此震撼。即便是传记类型,诺兰照样用黑白和彩色划分两条时间线的两个视角叙事,丝毫不会让人感到困倦。期待接下来的史诗题材《奥德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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